BLACK DIARY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懂得了「孤獨」這個命題。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旅行。一個人看電影，一邊自言自語。一個人看演唱會舞台劇現場live。一個人逛街購物，一個人在窗邊閱讀。這個城市對於一個人十分不友善，我常常和一些我不認識的陌生人被併在了同一桌，身邊坐的都是再也不會見到一次的路人甲乙丙丁。

有一天我看了電影「東尼瀧谷」。那是一個絕對孤獨的故事，所以我非常地喜歡。東尼瀧谷的父親是一位爵士小喇叭手，他從小和父親關係並不親密，再加上個性孤僻、名字奇異，常常是同學中最古怪的那一個。當同學們都在畫著平面的圖畫時，東尼瀧谷卻執著描寫細節，植物的葉片、腳踏車的齒輪，因此長大之後也很自然進入美術學校，最後成為一位插畫師。因為技術高超，表現沒話說，他漸漸成為業界仰賴的對象，收入也相當優厚。

這樣的東尼瀧谷，原本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孤獨終生了，卻遇見了一位出版社的女孩子。女孩比他年紀小十歲以上，負責替出版社收送稿件。他一見到女孩子，就認為她是陪伴自己的不二人選。雖然感到不合適，女孩子依然被東尼的誠意打動，最後和他結為連理。然而，女孩子卻著迷於購買大量的名牌衣物，鞋子、皮包、衣服，有些甚至買來後連吊牌都沒拆過，全是嶄新的。

「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呢....」東尼瀧谷這樣想著。

我喜歡市川準的鏡頭，那像是村上春樹本人腦海中的圖畫一樣，低溫的單色調畫面，簡單的布景與格局，人物也簡潔得像舞台劇一般，精準地表現出與現實隔膜難言的「孤獨」。坂本龍一的音樂低限地重覆，為電影增添了透明感。

對於細節的執著，其實都是寂寞的戀物，東尼瀧谷與妻子雖然在一起了，卻仍然有「什麼」並不能滿足，妻子不斷不斷地買著衣物，東尼瀧谷則更加賣力地畫著物品的細部，供給妻子花用。我也常這樣想，正由於唯物不會背叛，唯物愛情永不渝，所以一個小羊皮背包、一件cashmere毛衣，永遠比一個情人來得更吸引更美豔。

我對電影中的一個畫面印象深刻。那些來不及被使用的美麗物品，在巨大的衣帽間中，發出無言的請求，聲聲迴蕩，於是讓來東尼家應徵的女孩子忍不住哭了出來。

多麼動人的孤寂啊。

似乎也就漸漸習慣了那孤獨的氣味、顏色與環境，這個世界，不過是包覆著我的膜外之膜，我不再希求他人的瞭解，也不太回應外界的要求。我的朋友常對我說：「妳別再恍神了」，但，那是我與現實妥協的通道，那漂浮在恍惚的羊水之中、不知所以也不辨言語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村上曾經在《挪威的森林》裡寫道，「沒有人喜歡孤單，只是更討厭失望而已。」我品嘗孤獨的味道，其實許多我喜愛的事物，都是在一個人時完成的，閱讀，寫作，無法假他人之手，他人也無法理解。

「一邊是天使 另一邊是惡魔
就快要裂開了 給我來點止痛藥
抵擋著黑暗的未來
青春 就像個漫長的迷宮」

就算知道Mr.Children的「ニシエヒガシエ」在98年的2月21日曾登上ORICON榜第一名的事實，對於這個世界、對於我自己都沒有什麼改變。我想，這就是「孤獨」的本身存在的理由吧。


--
圖：黑暗少女攝於橫店影視城秦王宮，這位我不知道名字的演員，被我偷偷拍下了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