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DIARY

哭泣可以將身體中有害的化學物質排出，因此對於身體而言，是一件好事。但，卻常常哭不出來。《神隱少女》之中，最動人的場景就是千尋為了讓父母變回人，在湯屋努力工作，白龍帶她去看了在豬圈中早已不辨人豬的父母，回程的路上，千尋因過度悲傷不肯吃飯，白龍掏出一個飯糰，說，「吃下去會好一點喲。」千尋吃下飯糰，巨大的眼淚於是像鑽石一樣不斷流下。

【其之一】
她是我很喜歡的女星。性感，聰明，以三級片出道的身世，撲朔迷離，但看她演出，天真最天真，有一種令人憐惜的美。大部分女星對於自己會抽菸這件事，都遮遮掩掩，只有她，大剌剌在訪談時抽著菸，毫不在乎形象。她很直接，不開心就說不開心，拍戲累了就擺臭臉，我們在北京訪問她，推算當時正因戀情不順，她心情不佳，大陸媒體追問：「妳最近心情如何？」她遲疑了一會，答道：「有點兒...悶。」媒體再問，「怎麼悶哪。」「就是挺悶的...我不會說...挺悶的...」她說，眼眶一時紅了。不過好強的她，畢竟沒有哭。

那是典禮的後台，她穿著V領的晚霞色禮服，異常美豔。因為在前台已哭過一次，她的眼眶還是紅的，她走進廁所補妝，出來時看到擠爆的媒體，先是露出微笑，繼而又流淚了。她擦著眼淚，來到擠滿媒體記者的採訪區。我穿過重重人牆，終於看到她的側臉。她說，「努力了這麼多年，工作上總算有了一個里程碑，我覺得...接下來，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不要那麼賣命，找一個人定下來、生生小孩什麼的...」

她哭著說。而鎂光燈不斷打亮她的臉，流淚時，喃喃說了什麼，好像都無關緊要了。

【其之二】
並不出名的女演員，對於哭的敷衍，態度到了令人惱怒的地步，但因著案件關係人的高知名度，以及她誇張的演技，依然讓媒體不追也不行。記者會上，女演員一字不漏地念著聲明稿，有時認真，有時憤怒，有時悲傷。講到七十餘歲的母親被疑涉入案件時，她一度伏桌號泣。

女演員發出中氣十足的哭聲，哭了約一分多鐘，那是記者會的高潮，不僅電子媒體出動SNG車全程轉播，平面攝影的相機快門也拍個不停。

她抬起頭時，僅有的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消失在她領圈上環繞的白色毛皮中。

我想起第一次與她通上電話，女演員哭著對我說，有道上兄弟透過朋友恐嚇她，要她別再對外放話，否則將對她家人不利。女演員講到媽媽、姊姊可能因此被傷害時，泣不成聲，我在電話這頭，僅能沉默地等待她將眼淚做個了結。

後來，女演員的恐嚇取財罪名確定，我再度打了電話給她。這次她沒有哭，心情意外的好。我問到是否還有兄弟找上門，她笑答：「什麼？我跟妳說過這些嗎？什麼時候的事？」

【其之三】
哭泣的開關，是否隨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深地埋藏在靈魂的深處了呢。一整年當中，就連祖父的葬禮，也悲傷在心內卻無法流淚，工作上的不愉快，更難化成眼淚。但在喝了相當大量的紅酒之後，就好像吃了神奇飯糰一樣，眼淚無法停止的奔流而出，整年分的悲傷與某些不可言說的壓力清倉特賣，我聽見女鬼說，「哭真好，我已哭不出來。」美寶則說，「時間過得很快，過了三十歲看事情又不同了。」我哭得亂七八糟，那眼淚解開了我的憤世嫉俗，恨得想放聲尖叫的時刻，痛得想跪地呻吟的時刻，苦得想轉身就走不再回頭的時刻，都隨著酒精與眼淚排出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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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文，謝謝女鬼‧美寶‧老易‧布勒‧妃妃‧色情鳴的捧場XD
圖：黑暗少女攝於2005金馬獎頒獎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