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DIARY

簡單地說，就是我已不再想要關心了。

有一次某個人問我「妳和哪些人相熟」，我答不出來，那是因為我完全不相信他們。如果一開始就揣測著可能獲得的利益而來往，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的話，哪有什麼「相熟」可言呢？了解一個人，是否僅是憑著自認為參與了對方的生活，或者對方並不會讓自己漏掉一絲新事件的線索，卻不能知悉「這個人」的核心究竟是什麼，甚至無法預知對方將如何對待自己，會有怎樣的改變，那便真的能算是「了解」嗎。

我望著曾經被背叛或著背叛他人的那人，在他的心中，也許會有所謂判別的標準吧。但不會是我的。

我已經無法改變了。

一天的下午，我與剛被偷拍的男星相約訪問。訪問的主題並非感情，我不否認，對我來說做一些物件的報導比起詢問別人他和別人牽手了嗎？怎麼開始交往的？她嘴唇觸感好不好？來得容易得多。然而難以避免我還是問了感情的問題，這個新聞地獄，若是不給予飢渴的把關人一些什麼，是無法順利脫身，唯有那樣才能將逐漸枯竭的版面以更窮極無聊的報導填滿。

我還記得他的樣子。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開始用我自己編寫也能產出的語言述說他們的關係。「我和她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我們之間無話不談，探班？我也會去探朋友的班呀，如果我不探，就不是個人了。」他是那樣說的。看到身邊面有難色的經紀人，他開始不斷強調，從前的經紀公司對感情很有意見，現在則一切自由，他有多麼感謝經紀人，他和經紀人簡直就像同輩朋友，什麼都能敞開來談。我問，既然如此，你和她牽手了沒？親吻了沒？究竟有沒有交往？

他逃開了話題，把內容轉回那些物件，我看見椅背上他聲稱最限量且昂貴的那件數字T恤，彷彿被提醒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

這是小說吧。這是小說嗎？

兩天之後，他和她在節目錄影中擁吻，新聞照片登上了各家報紙的重要版面。

我想起來了，我翻開那本刊載著他被偷拍照片的雜誌，他穿著那件T恤手提食物去探她的班。那是一個隱約的線索，當一個人穿上他自認為體面的服裝去見某個人，那人必然有其重要性。這是一種人生戲劇。再怎麼不願意，我們依然照著冥冥中的劇本演了起來，穿起戲服，說著台詞，就變成了自己所不認識的其他人。

我和他見過幾次面，但卻是第一次坐下來談很久的天。他的談話並不無聊，有些觀點頗為有趣。我也學到新的知識。從前我會暴跳如雷，感覺被欺騙被虎爛，但當經紀人在電話中不斷向我道歉時，我已經不憤怒了，只是在內心對自己說：我不會再相信他。

或許也就像這樣，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