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黑房」不止是一闇黑房間,它指的其實是沖洗印相的「暗房」。

僅僅是這樣薄薄的兩個字,便令我想起了大學時學校暗房的氣味,通過了灰色旋轉門,踩進那黑房,裡面微微亮著紫外線燈,兩排水槽中散發顯影劑、定影劑的味道,一個個小房間中,燈光穿過底片,一亮那瞬間,空白相紙便印上種種故事,小心翼翼捧著放進淺水盒中漂洗,計算著時間看黑白分明起來,心中有無比的篤定。

我喜歡「黑房」裡的弦樂配器和鋼琴,和90年代很電子的黃耀明,有不同質感。整張「我的二十一世紀」已溫柔許多,除了「手羅命舞」,不是說明哥唱批判性質的歌不好,而是把那尖銳收了進來,更有力量。李端嫻在「黑房」裡用印度音階去鋪陳降E大調,四拍子也能唱出較三拍夜曲更甚的濃情,電子仍在,只是化為襯底。橋段間都是提琴和吉他的撥弦與拉奏,明哥聲線下還有小提琴隨著唱,鋼琴的減七和弦製造出旋律的轉折與緊張感,又回復甜美的降E大調,以淡淡電子處理的西塔琴收尾。

紅館中,「黑房」的前一首同是慢版「我的二十一世紀」,接下來一聽到那西塔琴聲,我全身為之震顫。黃耀明身穿黑色龐克裝,這是今晚第三套服裝了,他身上披掛著塑膠帶飾,他笑說,「自己好像把甚麼垃圾都穿上身了。」然而,在這最最不協調的打扮中,耀明仍然開口唱出了「終於黑得可以沒時沒間,在右面或碰著誰人便吻吧……」我激動莫名,想起有一天早晨將「黑房」寄給了你,問你有何感想,你聽完後說,「我想……黑房適合深吻。」

我不怪你沒聽出黑房中的種種曲折與暗香浮動,但在紅色燈光襯托下的明哥真好看,他行在舞台上,便像是神祇,更不要提他唱得那樣深,那影像如神諭般篆刻於我靈魂的相紙,弦樂一刀刀刻著故事,那是整場演唱會裡,我的眼淚第一次不聽使喚的掉下來,模糊的視線裡只有明哥的聲音還清晰可辨,手中相機瘋狂捕捉他的形象。我和Brenda的座位在舞台右邊第三排,明哥唱著走著,在右面舞台鼓前站定,我看他專注的表情,繼續流淚無可自抑。

Brenda摸了我的頭,我聽見明哥唱:

「黑暗裡 永遠現在」。



〈黑房〉
曲:龔志成 詞:周耀輝
編:李端嫻/龔志成

終於黑得可以沒時沒間
在右面或碰著誰人便吻吧
終於黑得一切狀態在雲集
在入面是一片熱岩能暴發

感官的張開 生死的掩蓋
我要你舌尖舔著我要害
有你 故我在
黑暗裡 永遠現在
光線裡 前塵又再

終於黑得可以沒人沒獸
第六步便發現誰人在背後
終於黑得一切動作沒遺漏
第十步是一撮引力而萬有

感官的張開 生死的掩蓋
我要你舌尖舔著我五內
有你 故我在
黑暗裡 永遠現在
光線裡 前塵又再

終於黑得可以沒言沒語
愈靜愈在煽動誰人亦錯亂
終於黑得一切陣線亦踰越
愈亂愈像一次革命難逆轉

感官的張開 生死的掩蓋
我要你舌尖舔著我實在
有你 故我在
黑暗裡 永遠現在
光線裡 前塵又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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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耀明的龐克裝,仔細看頭上的裝飾是穿著紅高跟鞋的女腿,妙! 黑暗少女攝於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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